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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靖】金陵宛转曲(六)上

※明天开始出差,下周大概更新一两次吧……

※打我之前看看糖嘛(喂


第六章  三生同听(上)

 

夜静风回,一天星子如棋。

 

亭内石桌之上杯盏俱全,冰壶中酒液如琥珀般幽幽生光。

 

萧景琰也不客气,坐下斟酒饮过杯酒,面上疲色稍缓,便取来搁在旁边的琵琶一观。

 

琴身古朴,丝弦油亮,弹拨之间清音泠泠,确非凡品。只是形制与南地琵琶稍有不同,琴壁上更有半褪花纹,细辨似是胡地纹饰。

 

萧景琰不由问道:“这琵琶从何而来?”

 

蔺晨停住送到唇边的酒杯,淡淡一笑:“这琵琶嘛……是一位佳人所赠。”

 

萧景琰嗯然应声:“观此琵琶并非我朝形制,想来是异国佳人所赠。”

 

蔺晨擎了酒杯笑笑凑过来:“正是。景琰你若是想知道……”

 

“谢了,我不想知道。”萧景琰不动如山,从蔺晨手中抢过酒杯饮尽,“数月不见,蔺阁主倒是不改逍遥本色。”

 

蔺晨出手如飘云轻絮,使出巧劲自萧景琰手中再度夺回酒杯,可惜杯中酒液已尽,他只好无奈再动手斟满。

 

“萧景琰,原本是你将本阁主赶了出去,如今又来怪我长久不去找你,这也太不公平了些。”蔺晨满饮一杯,“何况我已经在此地等了你十几天,北境战事既了,你却耽搁许久才来一吊故友门第,你若再晚几日,我便自去北面山林避暑了。”

 

萧景琰道:“如今不到四月,你有何暑可避?”

 

蔺晨又斟一杯:“我是心头有火,自然早早找个清凉地界待着为好。金陵溽暑难熬,我住不习惯。”

 

萧景琰又道:“既然是心中有火,责怪天时物候何用。自当找出心火源头,早早掐灭为是。再说往岁酷夏,也不见你少待在金陵城中。辟火珠、清凉丸云云,你不是常备在身的么?”

 

蔺晨叹了口气,道:“萧景琰,如今你可是越来越刻薄了,不肯让我占一丝口头便宜。”

 

“我本是笨嘴拙舌的人,怎敢比蔺阁主舌灿莲花。”萧景琰唇角微抿,“你今日倒是反常,怎么不问我霓凰之事?”

 

蔺晨听闻此语目光微沉,随即却是搁下酒杯扬唇一笑。

 

“萧景琰,既然你难得自知反省,我又何必再多言语?”

 

“我以为……你前几日应当见过霓凰。”萧景琰话语平静,却是难掩愧欠之意。

 

月初停战之诏颁行四海,霓凰郡主被他一道圣旨召回金陵。女将军心气高傲,虽是不曾直接出言顶撞于他,却也坚决称病不肯面圣受勋,几日前更是以南楚边境异动为由上书请回封地视察整兵,他无奈批下一个“准”字,她便拍马回了南边去。两人竟是一面都未见上。

 

蔺晨道:“她心中怨你,这你可知?”

 

萧景琰微微点头:“我知。”

 

北地平靖乃是林殊遗志,霓凰顾守北境多年,为的便是能帮爱人一圆平生憾事,还他个边患永消河清海晏。如今正是数十年来最好时机,双方虽俱陷僵局,但北燕败相已露,只需撑过这数月艰难时期,全歼北燕精锐并非空谈。眼见多年夙愿因为萧景琰一道圣旨当头落空,昔日青梅之情不存,今朝君臣之义两难,霓凰自是心气难平。纵是怪他怨他,他亦无一字可回应。

 

蔺晨又道:“定盟并非明智之举,这你可知?”

 

萧景琰道:“我知。”

 

轻纵虎豹,徒留祸根。只是这时局已容不得他选择。他和慕容氏,现在是互相给对方一条生路罢了。

 

昔年他镇守西山营之时,曾多不满朝廷押运粮草拖拉怠慢,前线将士浴血厮杀保家卫国,却连三餐都难果腹。纵有屯田之举略为转圜,但当此前线要地,分兵屯粮难以确保兵力充足,更多依赖朝廷补给。他为此事上书无数,只是奏章都石沉大海了无回应。往往要拖上许久,朝廷才勉强派人押运粮草前来,分量也与预期相差甚远。此中虽有冗官贪墨之故,更重要的原因,便是朝廷真的无粮可发。

 

这些是萧景琰当上皇帝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他虽有励精图治之心,励行轻徭薄赋之举,怎奈连年天灾凶岁,整个大梁早被长久的奢靡艳绮掏空,他又岂能短短数年便将这庞大国家改头换面呢?

 

一念及此,萧景琰心内寒凉,面上神色寂寂,口中酒气尽化郁气,终究不得吐露。指尖无意牵动怀内琵琶,竟是拨出铮铮杀音,令他心神不由一震。

 

疏忽一阵暖意袭来,却是蔺晨伸手拢住萧景琰手指,轻轻将琵琶自他怀中取走。

 

“你这人不解音律又笨手笨脚,弄坏了这把琵琶怎么是好?”

 

萧景琰双目略略一动,颔首道:“确实,我也找不出第二把一模一样的琵琶赔你。”便要自蔺晨袖中抽出手指。

 

蔺晨并不放开,萧景琰再运暗劲,两人几番来回,蔺晨仍是捉住萧景琰手不放。

 

“你便只这一刻不做大梁的皇帝,只做萧景琰,不好吗?”

 

萧景琰闻言气息一滞,手上劲力不觉卸下,那清瘦手掌便被琅琊阁主紧紧握在手中。

 

灯火昏蒙之际,万千心绪齐涌,却只能子不言,我不语,两相对坐而已。

 

萧景琰突然觉得这春夜有些冷了,泛起多年前苦寒军帐中慢慢浸入骨髓的如水凉意。

 

那时眼前这人也是这么握着自己的手,难得未加挖苦讥诮,而是别别扭扭说出温情体恤之语。

 

“而今世情艰难,怨雠深重,你目下有志难伸,林家冤仇未雪,如坐困愁城之中。你又是多思耿直的性子,此中关节怕是不易疏通。你须得为我好好保重自身,来日必有峥嵘之时。”

 

如今他冤仇已雪,荣华无匹,却和那时如困尘埃的心情并无差别。

 

萧景琰久久方才开口:“蔺晨,今日里北燕使团来谒,我在里头见到一个故人。”

 

“谁?”

 

“你还记得十三年前真州一战里,那个跟在石衍身边的北燕少年吗?”萧景琰道,“他如今已经这般大了。”

 

蔺晨略一思忖:“你是说石衍的弟弟,石清?”

 

北燕石家一脉多出骁勇武将,石衍曾为北燕大元帅,兄弟个个封将受爵,一时北燕国内风头无两。萧景琰曾和他多有对垒,两国将帅最后在一阳峡决一死战,萧景琰挥刀斩落石衍头颅,造成北燕军队首次大败。石氏部署回国皆被问罪卸去兵权,石家一脉从此败落。

 

萧景琰点头,道:“你那时以三生剑重创石清面目,在他左颊上留下血痕。我今日见到那人,颊上也有相同血痕。他看我的那种眼神,冷得像冰一般。”

 

蔺晨叹道:“完了完了,人家是要找你我寻仇来了。”

 

“毁人相貌的是你,同我有什么关系?”萧景琰淡然道。

 

“诶,你别忘了是谁当着人家的面把人家哥哥一刀枭首了?”蔺晨道,“要论仇怨,你这杀兄之仇可比我毁容之恨要深得多啊。”

 

萧景琰望向蔺晨道:“既然如此,那蔺阁主还是速速暂避山林为好。”

 

“现下金陵城中尚有我挂怀顾念之事,”蔺晨一笑道,“本阁主怎可轻易离开?”

 

萧景琰问道:“哦,有何挂怀之事?”

 

蔺晨引萧景琰起身立在灯下,含笑不语,只细细将萧景琰从头打量一番。

 

“本阁主挂念的是我那落在金陵城中的一截木头,不知它整日价愁啊愁的,是不是愁得长蘑菇了?”

 

“蔺晨你……“

 

被点名道姓的琅琊阁主在面前人出掌之前便身形闪动退开一步,只用双手搭住了萧景琰双臂。

 

蔺晨低声道:“萧景琰,我挂念你,这你可知?”

 

萧景琰寂然无语,良久一笑,应道:“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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