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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美梦与热望。

【蔺靖】金陵宛转曲 06 (下)

※反正标题也是很随意了(。

※说好周更并没有驴大家对不对!


北燕使团已抵金陵数日。南地民众起先视之为凶残蛮族,最初的惊恐与不安过后,眼见皇家富丽画舫载着北地使者在潋滟秦淮河上游游荡荡,金陵城中百姓的目光也跟着飘摇起来,才发现原来这帮蛮族也是用两条腿走路,并未生出什么三头六臂来,于是无端生出许多虚妄的自信。瞧那北燕领头的国师,换上咱们江南的丝袍,不过是个女人样儿的胡人罢了。北境的烽火将将熄灭,悲哀的余韵尚在长河上徘徊不去,温软城池里的花丛已是一蓬蓬开,金陵城里便又满是五石散和龙涎香纠缠的气味了。

 

北燕国师主动提出要登宁妃塔一观,大梁的皇帝思忖片刻,到底应下了。只说宁妃塔本是皇家祭祀之所,非是祀时不宜大动阵仗惊扰先祖。

 

北燕国师从容应答:“微臣仰慕大梁繁华,听闻宁妃塔乃是俯瞰这个金陵的最佳所在,是以盼着能登高一观。既然是皇家尊荣之地,便只微臣与石将军二人入塔,稍作观瞻便即退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没有回绝的道理。萧景琰前手传下禁绝五石散的诰令,后手亲自领了安兹达和石清登塔,既说定了略略观览,随行的除了数名侍卫,便只高公公一人而已。他褪下朝服,换了件玄色常服,眼下天气早用不上大氅,乐得一身轻便。甫出寝殿,有宫人急急来报,说大皇子正在殿外等候,劝之不去。

 

萧景琰几步行到廊下,果见少年正垂首立在雕栏之侧,听见响动立马抬起头来,目光似有涌动,随即行礼如仪,唤声:“父皇。”

 

萧庭生因着之前私逃出宫,被他罚去太庙反省七日,之后北燕使团来访,他又忙着盟约之事无暇他顾,父子俩已是许久不曾见面。前日里蔺晨说起庭生之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庭生又渐渐大了,须得一番磨练,两人做了计较要将他送去南楚跟随霓凰郡主磨砺几年。庭生本就同霓凰姑姑亲厚,到时又有飞流陪伴,最是合适不过。萧景琰心中盘算数日,只是还未有时机挑明。

 

他将庭生扶起,少年长身而立,身形已同他相差无几。捏了捏手心,按理少年人血气旺,不知庭生等了多久,手心竟是一片凉意。

 

“有何事要见朕,弄得这般急急忙忙的?”萧景琰牵了儿子的手,示意随侍宫人退下,只留高公公在身后慢慢跟随。

 

萧庭生垂首敛目同萧景琰行过长廊,片刻方开口道:“父皇,儿臣不愿去南楚,只想留在父皇身边分忧。”

 

“你又听那人胡说了些什么?”萧景琰心内叹口气。蔺晨前日里曾说庭生这孩子极为依赖父皇,怕萧景琰不好开口,毛遂自荐要去帮萧景琰唱这黑脸。萧景琰早对他言明此事不需他插手,没想到这人懒则懒矣,雷厉风行起来更伤人脑筋。

 

萧庭生摇头道:“蔺晨叔叔只说父皇要派我去南楚,要我跟着霓凰姑姑。”

 

萧景琰问:“南楚有何不好?霓凰姑姑十分疼惜你,你跟着她能学到的比在宫里跟着太傅读书要多数倍。从前总闹着要出宫历练的,而今机会就在眼前却又不愿去了,难道从前都是说着玩的不成?”

 

“不,只是……”萧庭生一时噎住,眉间俱是悒郁之色,“父皇……是因为庭生无能,才不愿我在身边多添负担的吗?”

 

“胡说些什么?”萧景琰心内大震,不知萧庭生何时生出这种念头,登时脚下停顿遏住萧庭生手腕,沉声道:“有谁胆敢在大梁皇子面前嚼耳根的?”

 

萧庭生不意父皇如此震怒,匆忙解释:“这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并无旁人言语。”

 

萧景琰如鹰双眼凝视萧庭生一瞬,见少年又惊又急涨红了面皮不像说谎,目光渐渐柔软下来。

 

庭生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未有一刻将庭生同琛儿分别看待。只是庭生身世特殊,又快到成人年纪,他担忧宫中别有用心之人想要将庭生拖入这诡谲风波之中。他一心护着的孩子,总是不愿让他淋到丝毫风雨。

 

蔺晨说这不是皇家里宠孩子的方法。在这幽深宫廷里,你越是珍惜一个人,越是容易失去他。

 

萧景琰拍了拍萧庭生肩膀,少年肩膀还略显单薄。他尚不愿这肩膀负上重任,一心想的是如何才能让这肩头在没有自己庇护之后,能少抗些人世的风霜。

 

“你是这宫中同朕最贴心的人,是朕最得意的儿子,谁敢说你不好?”萧景琰道,“去南楚吧。等你再长大些,父皇的烦忧才有人一同去抗啊。”

 

萧庭生喉间哽住,双目通红,终于重重点了下头。

 

萧景琰轻抚他头顶,复又携了他手,道:“陪朕去宁妃塔吧,北燕使臣还在等着朕呢。”

 

萧庭生随着父皇一路行去。廊下春花烂漫,像是很多年前他被人领着带出不见天日的掖幽庭所见的那般明艳。

 

南楚的花开得更多更好。飞流曾经这么跟他描述,你该去看看浮图山,那里的花多得像是要着火。

 

他曾经在夜里无数次谋划着要去看那焚山燔谷的野花,那是何等的壮观。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想看花了,也不想去到载歌载舞的人群里一起欢唱。

 

他只想像这样跟着父皇一前一后地走。走一辈子也好啊。

 

父皇最终领着他穿过了这片花丛。他的心中忽然满是悲哀。

 

金陵城西南,坟场、酒肆与妓馆琳琅并立,最是金陵城中人间苦乐并存之地。大约是同孟母三迁一样的缘由,但凡稍有余财的正经人家都不愿在此居住,此处便成了盗匪、妓子、贫民与胡人鱼龙混杂的所在,素来是不缺官府盯防的。

 

今日里有着紫衣的大官骑马带兵而入,宣读了皇帝禁绝五食散的圣旨,随即行动如风抄查多处妓院与酒肆,缉捕同此相关的疑犯,如水入滚油之中一番喧腾,好不热闹。街巷一隅藏着的小小拜火神庙也未有幸免,邻居们小心翼翼张望着,见兵甲赫赫的士卒杀气腾腾冲进去,又押着一串绑在一起的胡人出来。

 

众人才相信皇帝当真下了决心要禁绝这醉生梦死的药散。

 

不远处高岗之上,阿里曼摇头轻笑:“大梁的皇帝陛下当真雷霆手段。”

 

蔺晨袖了手道:“亲眼看见生意毁成如此,你倒也淡定。”

 

阿里曼道:“我不过是漂泊异乡的遗民,当然要处处仰赖主人施恩才能讨口饭吃。就像你们汉人说的,一尾釜中之鱼,没有与人讨价还价之力。”

 

蔺晨冷笑一声:“正是这尾釜中之鱼有能力控制这大梁朝堂上泰半官员,若是异族遗民个个像你这般厉害,萧景琰这皇帝只怕也不用当了。”

 

阿里曼动了动嘴角,宝石般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大梁皇帝有冠绝天下的琅琊阁撑腰,岂是我这样小小的蝼蚁能撼动的?也请阁主不必如此高看我了吧。”

 

“诶,你误会了,本阁主并无高看你的意思。只不过,不论是游鱼还是蝼蚁,只要是惹动那人烦心的,本阁主自然要一一除去。”目光中虽现雪亮杀意,蔺晨犹自笑得一派从容。

 

阿里曼听闻此言,却真正笑了起来,棕色双眸光华流泻,像是听了天大笑话一般。

 

“蔺阁主,连我都要敬佩起你的有情有义来了。”语声一顿,“只是,枉费你为了他如此拼命,他也不能回应你半分。你为他做了这些事情,他可会有半点感念于你?”

 

话音未落,耳畔忽有疾风劲气掠过,弹指斩落鬓边发丝,屏息中轻飘飘落在阿里曼右肩上。

 

蔺晨道:“看在你送的那把琵琶不差的情分上,本阁主送你一句忠告——太过自作聪明,往往是死路一条。”

 

而后再不多话,白衣一振,萧然而去。

 

阿里曼捻起肩上发丝,日光下碎发显露琥珀色泽。

 

人若有情,便是有了软肋。

 

蔺晨,你连这都不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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