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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美梦与热望。

【谭赵】玫瑰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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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里谭宗明送谭妈妈和程叔去密歇根和姐姐一家团聚。赵启平因为工作脱不开身,订了两星期以后的机票。谭宗明就发了视频过来,给他看外甥在阳台上拍的雪。雪片有叶子那么大,密密匝匝,茫茫天地间回旋流连,慢慢盖在人家红色或者褐色的屋顶上。日光微弱,有很多铁灰色的大树静静站在雪地里,恍惚是俄罗斯小说里的场景。

赵启平怪谭宗明引他动心,谭宗明笑他,南方人没出息,来看雪啊。

 

到密歇根那天真的又下了雪。谭宗明在登机口等赵启平,陪他拿行李。一大家子的人都来了,谭妈妈捏了捏赵启平的手,说瘦了,是不是工作给累的。程叔帮忙抱着妻子的围巾,不多说话,总是温和地笑。姐姐和姐夫穿着同款的滑雪衫,比去年见的时候胖了些,脸颊红扑扑的,贴近都能觉察到有热气,赵启平为他们高兴,像是自己也有了那种汹涌澎湃的生命力。

只有外甥是一副安静羞赧的表情,和赵启平拥抱时红着脸,轻声说欢迎。谭宗明开车,谭姐姐跟赵启平聊天,说儿子在读高中,非常聪明,跳了几级,拿过非常厉害的竞赛奖牌,明年准备让他申请大学,奖学金大概没有问题。

姐姐一家一年回国两次,外甥上了中学就不常跟着回来。赵启平有他的联系方式,也加了他推特和脸书的好友。最初外甥会找他漫无目的地聊天,比如看了哪几场球赛,学校里哪个老师又喝得醉醺醺来上课被家长联合会控告,或者班里有谁在欺负他。赵启平觉得很不可思议,外甥讲述自己被排挤欺凌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愤怒的情绪,仿佛是在单纯陈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实。赵启平问外甥需不需要帮忙,或者转告他的父母。外甥说不用,我不想他们跑到我的学校里。外甥没有要求他保密,赵启平把事情说给谭宗明听。谭宗明倒是一脸轻描淡写地说:“果然是我的亲外甥,每临大事有静气。”后来外甥就不怎么热衷于找赵启平分享他那一点点的人生经历和热情了,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让大人措手不及,就算是最开朗活泼的孩子,也有可能变成预料不到的寡言少年。赵启平偶尔看到外甥的社交状态更新,都会很惆怅地想到躺在自己通讯录里的那个名字,遗憾外甥竟然那么快就过了没话找话的年纪。

外甥挤在赵启平身边,低着头玩手机。青春期的男孩儿就像拔节的竹笋,非常瘦,长手长脚像是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缩在方寸之地。赵启平忽然发现他如今有几分年轻时谭宗明的影子了,一样瘦得飘逸,安之若素的同时又像是始终对什么有点不满意。赵启平只在照片里见过那个谭宗明,他和谭宗明遇见得太晚,有很多人生都来不及参与。但现在外甥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上天特意安排他窥见的一线过去,在某个瞬间他忽然感到无比的幸福,特别想不顾羞耻地去触摸谭宗明在他眼前晃动的肩膀,就在这个被细雪包围的车厢里。

 

回到家将近午夜,谭妈妈和程叔到了年纪,在暖烘烘的壁炉前聊了一会儿就被催着去休息。谭姐姐从烤箱里捧出一整只火鸡,说这是感恩节剩下的,一直找不到机会吃,今天大家务必把它消灭。赵启平很钦佩她爽朗的作风,她做什么事情都带着对人世间的繁文缛节和自我禁锢嗤之以鼻的蔑视。气氛正好,姐夫又开了一瓶红酒,并破例给未成年的外甥也斟了浅浅的一口。赵启平有点好笑又带点慈爱,看着男孩儿渐渐变红的鼻尖,分不清那是壁炉火光的衬托还是酒精发挥了作用。

火鸡最终还是没有吃完,姐姐和姐夫困倦到抬不起眼皮,先回房间去了。谭宗明和赵启平碰了碰杯子,笑着指给赵启平看,外甥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像只收敛了翅膀的白鹳。

“现在长这么大了。”赵启平比划了一下,“还记得他那时候来上海找我们,才那么一点点大,吵着要去游乐园玩。”

谭宗明揽住赵启平的肩膀,让他的脑袋贴着自己脸颊,在他耳边轻轻吻了一下。此刻他们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一对对生活别无期许的爱侣,满意地凝视着自己小孩儿熟睡的脸庞,深觉他是天地间最完美的造物。

 

他们并没有孩子,也不期盼有,甚至未曾动过领养的念头。赵启平喜欢小孩子,喜欢他们说什么话都一本正经的样子,尽管他们的谈论并没有主题,或者只是为了某个非常无聊肤浅的目标。他有自己的侄儿和外甥,但并不亲密,他特别喜欢的小孩儿就是谭宗明的外甥,甚至觉得在这个孩子身上,他才开始明白“舅舅”两个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相比于赵启平,谭宗明对小孩儿没有特别的感情。他有段并不愉快的父子关系,从很早开始就笃定自己不会有孩子,也缺乏养育他们成人的信心。外甥的出生对他来说像是一个意外之喜,他突然发现,原来从今往后,他和这个睡在保温箱里的小家伙就有了血脉上的延续。这种天然的亲近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奇妙的引力,舅舅和外甥,这是他和世界上所有小孩儿之间所能产生的最紧密的一种关系。他将无条件爱这个孩子,在这个孩子身上扮演一部分“父亲”的角色,把他没有从亲子关系中得到的东西尽量补偿给这个孩子,并且作为家族的一份子被这个孩子永远铭记。

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可惜很多为人父母者却用浅薄庸俗的态度辜负了孩子了不起的天真和信赖。

赵启平扯过沙发上的毯子盖住男孩儿,自言自语般喃喃:“你猜他会怎么跟别人说起他的舅舅,说起你,或者我。”

“谁知道啊?也许他根本不跟别人说自己家里的事情,咱们俩都是属于他的秘密。”谭宗明笑起来,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这个年龄的男孩儿永远无法平心静气看待自己的家人,容易为过剩的自由和家人的亲密感到尴尬,自顾自沉浸在自己苦闷的孤独里。可能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现从前试图逃离的生活有多么美丽。

 

熟睡中的男孩儿不知道此时世上正有两个人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无与伦比的欢慰。无论如何,他不会再跟这两个人说起自己的暗恋对象,或者向他们吐露自己考了三次驾照都没成功的糗事,他还有一整个青春的烦恼要对抗,哪里来得及。

没有谁生下来就明白怎么当家长,也不是每个小孩儿都是天生的好孩子。谁都得学,学着去生活,学着接受挫折,学着为了某人去做更好的自己。然后在彼此硬着头皮不懂装懂的时刻,在无数次笨手笨脚的磨合里,在铠甲覆盖的软肋之上,才长出了被称为“爱”的东西。

 

“雪,下大了。”赵启平悄声说。

他和谭宗明相拥着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像两个没见过雪的热带居民。壁炉的火光把玻璃照得透亮,窗外飞雪晶莹,漫舞天地,足够让人把旅途的劳顿通通忘记。

“小赵医生,你果然是为了看雪才这么积极。”谭宗明看着赵启平的侧脸,心中柔情好像这场没有尽头的雪。

“不光是为了雪,也是为了你。”赵启平亲了亲谭宗明的额头,两颗眸子比火光温暖。“光是想着能和你在屋子里烤着壁炉看雪,我就特别高兴。”

“现在呢,愿望成真的感觉如何?”谭宗明轻轻揉乱赵启平的头发,和他贴着额头。

“不告诉你,省得你又拿来臭美。”赵启平微笑着打了个哑谜。

只有雪花知道我有多么多么爱你。

 

大家一起欢欢喜喜地过了三天,等到风雪停住,才送谭妈妈和程叔去加州过冬。谭宗明在那里买了所小别墅,站在阳台上能看见海。谭妈妈并不热爱度假,她宁愿和小辈们一起待在这冰天雪地里。只是程叔关节不好,加州的阳光更有助于纾解他的痛苦。外甥放了寒假无事可做,被指派去陪伴姥姥姥爷。在机场告别的时候,全家人一起拍了张照片,赵启平把忘在自己行李箱里好几天的礼物送给男孩儿,是本全彩的人体解剖全书。谭宗明笑他这补偿做得不像样,哪里有送这种礼物的道理,千里迢迢扛过来不嫌费劲嘛。男孩儿好像并不特别兴奋,也不显得失望,只是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要到晚上,赵启平才发现他在脸书上更新了状态,那张人体解剖全书的照片底下,配了三个爱心的表情。赵启平笑出声音来,像是和男孩儿心照不宣似的,点下了“赞”。

 

谭姐姐要去芝加哥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姐夫开车送她。谭宗明和赵启平借机去芝加哥待了几天。芝加哥也下很大的雪,冷风万顷,好像和在密歇根也没有区别。他们住在市中心很高层的酒店里,把窗帘全部拉开,能看见无数雪花降落在辉煌的灯火里,才觉察出芝加哥和密歇根的不同。赵启平洗了澡从浴室里光着脚出来,看见谭宗明穿着睡衣站在窗边,笑得跌在床上,问谭宗明:“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好像个反派大佬的,我都怕有人在对面楼顶扛着狙击枪瞄准你。”

谭宗明笑了笑,邀请赵启平到窗前来。

赵启平从背后抱住谭宗明,轻轻解开了他的睡衣。

新年还没有彻底地过去,空气里留着喜悦的韵脚。窗外是绵密的雪,上海很少下这么大的雪,又新鲜又壮丽,看多少遍都不觉厌倦。

谭宗明反身握住赵启平的腰,让他坐在飘窗上,坏心眼似的问他:“害怕吗?

赵启平搂着他脖子笑:“我不是恐高,我是怕对面的人打911啊。”他跳下窗子,把脚踩在谭宗明的拖鞋上,假装自己是故事里踩着面包走路的姑娘。

谭宗明带着他往床边走,两人胸膛紧紧贴在一块儿,赵启平被谭宗明喷在脖子上的鼻息弄得直痒痒,一直不停笑。

“跳舞么,小赵医生?”谭宗明凑在他耳边问他。

“我不会,你带我。”赵启平踩着谭宗明的脚背,补充了一句,“我可不跳女步啊。”

“好,我带着你。”

谭宗明一手扶着赵启平的后背,另一只手和他十指交握。脚步悄然旋转,赵启平有瞬间失重的错觉,只好一边惊呼一边笑:“够了够了,我要晕了。”

谭宗明没有放他走,而是带着他继续往床边前进。这短短的一段路在赵启平脑中定格成慢放的影像,画面是两个人到中年的男人滑稽地搂在一起,背景音乐充斥着惊叫和大笑。被别人看见了肯定会发笑的吧。

 

可是太幸福了啊。

倒在床上的赵启平还带着微笑。他一生中没有经历过多少像今天这样飘雪的日子,但他却觉得今天就是他生命中最高兴的一天。在异乡,在雪天,在无数次相拥的怀抱里,在热情交缠的唇舌间,他感到一股摧枯拉朽般的快乐。

 

一切如在梦中,此刻如见永恒。

 

醒来的时候雪停了,天空晴朗得像舞台上的幕布。赵启平在谭宗明怀里躺着,静静看谭宗明熟睡的眉眼。他怀有千千万万激动的心情,像是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真的陷入爱情那样,胸口作痛,喉咙哽咽。他在等待一生中最爱的那人苏醒,好把这种不可救药的欢乐和悲伤一句句说给他听。忽然又不合时宜地想到某句台词:不管到了几岁,人都有颗想谈恋爱的心啊。

要找点事情做,按捺住过分活跃的思绪。墙壁上的油画创作于一九几几,时间模糊不清,赵启平一点点描摹画家的心境,却怎么也无法代入感情,什么样的人才会画出这样一片无垠的雪野呢?方才相信那句“好心情只会创造出坏作品”原来真的有道理。

只好怪屋里暖气太舒服。只好怪窗外蓝天太美丽。

 

谭宗明终于睁开了眼睛,尚未彻底清醒:“早上好。”

赵启平吻了吻他的嘴唇,笑眯眯说:“我爱你。”

 

吃过早饭,没有别的安排,两人就在街上闲逛。谭宗明念书的时候来过芝加哥,那时他刚开始创业,来找某个在投行工作的同学帮忙。又指点赵启平,那个同学现在应该还在路边某座拔地而起的高楼里工作。

风很冷,路边有积雪,天空兀自碧蓝,让人心情莞尔。好像就愿意这样一直在冷风里走着,挨不住的时候才手拖着手冲进街边某间咖啡馆,坐下来嘻嘻哈哈嘲笑对方的狼狈。

大概是到了异国他乡特别放肆,仿佛做什么都合情合理。他们后来真的就牵起手来,不理会旁观的各色眼神。中年的心,豪情再现。这有什么,你们随便看去!

 

赵启平的脸被风吹着,打了个哆嗦埋进羊毛围巾里,和谭宗明握在一起的手倒是很烫很烫,烫得他心里都是一片熨帖。倒退回六年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和一个男人手牵着手走在美国街头的一天。要不怎么都说人生其实是一个倏忽而过的梦境。

再往前走就是地铁口,有流浪的艺人在拉小提琴,谭宗明和赵启平站着听了会儿,赵启平从谭宗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币投入敞在地上的琴盒。

“那可是一百美元啊。”谭宗明提醒赵启平。

“算我借你的,你记账吧。”赵启平很大方地慨他人之慷,小提琴手连连跟他道谢,一定要送他们一首曲子。

琴声在这个晴冷的早晨响起,所有人都被冷风裹挟着往前走,无暇驻足旁听。赵启平擅自在心里替他们遗憾,谭宗明问他:“要是我站在这里卖艺,你会不会也掏一百美元给我?”

“不会。”赵启平斩钉截铁,“我会直接包养你啦。”

“说话算话,不许反悔。”谭宗明笑得很高兴,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赵启平的手。

 

回去的路上他们在花店买了一大捧玫瑰,这是要送给姐姐的,所以谭宗明知道买贵了也不在意。过马路的时候两人被高峰期的人流冲散,赵启平错过时机,只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人穿过马路,自己停在原地等待下一个绿灯亮起。

四处环顾,想要寻找谭宗明的踪迹。人来车往,越是慌张的时候越容易忽略近在眼前的目标。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真如走马灯,人是那么的多,稍稍分离片刻就可能失去联系。

红灯再度转黄,几秒钟之内又变成绿色。所有人一起抬起了脚步,赵启平忽然有所感应似的,视线瞬间清晰起来。他抬头穿过重重人群,看见了在斑马线对面等待他的谭宗明。

谭宗明捧着玫瑰花,朝他挥了挥手。

赵启平笑着向他奔去。

在无限广阔的世界里,奔向属于他的壮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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