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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美梦与热望。

【楼诚】天涯霜雪

※被萌得不行,开了个第十集的小脑洞。


昨天夜里下了一点雪,细细密密,快得像雨。清早起来天不见晴,南边重重压着彤云,怕是今朝还要再下一场。院子里阿香跟送年货的客商在清点菜蔬,残雪泥泞,青砖地面上踩出不少脚印。

 

阿诚把窗帘拉开,天光没有大亮,望见深紫天宇几颗星子。他转身拿了衣帽架上的大衣走到沙发旁,说:“大哥,披件衣裳。”

 

明楼放下书本,自然舒展臂膀,任他帮自己披衣。他幼承“清晨即起,扫洒庭除”的古训,四点钟是一定要起来的。扫洒倒不用他操心,遂换成了读书一个钟头。阿诚扫一眼书,问:“大哥怎么想起来读《史记》?”

 

“昨夜书柜里随手翻出来。”他倒转书本推到阿诚那边,手指掂一掂,“你看看还记不记得?”

 

阿诚低头去看,泛黄书页上朱砂点点,恰是他自己最初发蒙时圈点的句读。他拿到手里翻了一翻,说:“大哥怎么还留着这书?我有许多是胡乱圈的。”

 

明楼呷一口茶,润口润心。他说:“圈错就说圈错,你这个人我还不晓得?不会像明台那样胡来一气。”

 

阿诚一笑。

 

“今早的茶泡得也不错。”明楼嗅了嗅茶香,“龙井是从哪里弄来的?”

 

阿诚替他添水,说:“梁仲春孝敬你的。”

 

明楼一年四季都喝绿茶,所以阿诚学的一手好茶艺。明楼问过他许多次,同样的茶叶你泡出来的怎么就比别人好喝,阿诚总说这是绝密,无可奉告,以后说不定要靠这个吃饭的。明楼笑骂,我还会让你沦落去当茶倌不成,真沦落了也是我去啊,你这一手功夫还不是跟我学的?阿诚说是是是,那我这窍道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方窍门,说穿了就是泡茶的时候杯底放一些些冰糖。茶艺大家怕是要骂他夺茶之本味,但绿茶里一丝回甘怎么喝怎么是味道,最重要的是,明楼喜欢。

 

明楼嘴角噙笑,说:“梁仲春倒是会献殷勤。”

 

阿诚一面整理茶具一面回话:“他还邀我今天中午一同去‘白相相’。”

 

明楼哦了一声,挑挑眉毛,意味深长地笑:“这是又有求于你?找你找得这么勤快。”

 

阿诚想起梁仲春蝇营狗苟嘴脸,不由轻嗤:“无非就是黑货的事情。他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明楼打趣他:“他是烂泥扶不上墙,只是希望明诚少爷不要被糖衣炮弹打晕了才好。”

 

明诚眯了眯眼睛,说:“我这边的糖衣炮弹怎么有明长官那边的红粉陷阱厉害。希望明长官柳下惠再世,真能坐怀不乱才好。”

 

明楼遭他抢白也不恼。辰光还早,今天注定千头万绪,他们两人能自在独处的时间就这么一小段,他乐得看外人面前严肃谨慎的阿诚在他眼前牙尖嘴利流露稚趣。他起了点促狭逗弄的心思,眼光勾一勾,轻声说:“这世上能让我坐怀大乱的,有一人足矣。”

 

这话说完,阿诚的耳朵就红了。他站起来去放书,躲开明楼的眼光,一路上嘀咕:“大早上起来大哥说什么不正经的话,还修身养性呢。”

 

明楼偷笑,嘴上却义正词严:“哪里不正经了?我又没动手动脚,动动心眼子你也管我?”

 

阿诚排书的手一滞,脸红到脖子根。回上海以来他们俩都忙得脚不沾地,加之大姐在侧,各桩事体应接不暇,什么旖旎心思都收了。如今明楼这么轻描淡写说些暧昧话语,倒叫他手足无措。心头一角却兀自甜蜜起来:总算不是我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明楼看他一个人在书柜旁愣神,知道他心思也不揭破,揭破怕是要把人惹恼了。他起身走过去,阿诚回过神来速速把书塞进去,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抱住了。

 

“大哥……这是家里。”阿诚被宽厚温柔的怀抱圈住,四肢都如浸到温水里暖洋洋的,心脏砰砰砰跳。

 

明楼抱住他摇了摇,四只皮鞋踩在原色厚木地板上通通通响。他凑近阿诚耳边说话:“我知道。一歇歇就好。”

 

明楼灼热鼻息喷在阿诚耳后,阿诚只好摒牢不响,怕自己一开口不成调子太过丢脸。一颗心从胸腔跳到喉咙口,压也压不下去。他恍恍惚惚想,万一哪天明楼要用这种手段来审他,就算演戏,他也招架不了。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他和明楼早就立了生死状,真到必须你死我活的那一天,他们也要把兄弟不和恩断义绝的戏码演到断头台上去。现下能有片刻温存,真如昙花一现,没有不珍惜的道理。

 

阿诚动动肩膀,说:“到底是谁说不动手动脚的?”明楼一笑:“你呀,就会抓我话里漏洞。”这才放开圈住阿诚的手,两人各自整理衣装。

 

天光亮起来,远处隐隐响起爆竹声。年关年关,过年如过关。穷苦人家闭门谢客守着一眼冷灶,怕债主来上门讨债。明家富贵无虞,兄弟姊妹各有事业,偏偏难凑到一处,真正门庭冷清。

 

明镜逮住了准备出门的明楼和阿诚,嘱托夜里早点回来,等着吃年夜饭。还不忘骂几句伪政府吸血剥削,大过年不消停。明楼做小伏低安慰了大姐一番,才得脱身。

 

阿诚关上车门问他:“今天真能赶回来吗?”明楼抬了抬眼镜,说:“一定要赶回来。马齿徒长,怎么好再让她伤心。”

 

民国二十九年的除夕和往年相比并无多少不同。


租界如孤岛,沪西是歹土,但上海人该点炮点炮,该烧菜烧菜。路上人迹寥落,商铺都上了门板,只有各国国旗一并挂在树梢上,被冷风卷得猎猎作响。再难再苦,年总还是要过。人们祈愿旧年的所有不快都能像小石子一样投进生活的洪流里被裹挟而去,明朝睁眼,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一年。

 

阿诚把福特轿车停在霞飞路路口。今天的上海就这条街上还有人气。梁仲春见他来了,拐杖笃笃笃敲响,走上去和他握手。阿诚手一摆,免了,有事说事。梁仲春嘿嘿笑,今朝这桩事体不容易讲明,阿诚兄弟楼上请。

 

阿诚跟他进了一扇小隔门,楼梯转两转,上头别有洞天。宽宽敞敞一间屋子,包豪斯风格装修,地上踏的是弹簧地板,最合跳舞使用。窗边一套桌椅,帘幔低垂,确实应了梁仲春嘴里说的“清静所在”。

 

阿诚也不客气自己拉了椅子坐下,边摘手套边说:“梁处长真是会找地方。”

 

梁仲春把拐杖放好,主动倒茶。“哪里哪里,这都是小意思小伎俩,哪里比得上阿诚兄弟神通广大哦。”

 

阿诚不接他这顶高帽子,人往椅背上一靠:“闲话少叙。说吧,又有什么事情。”

 

梁仲春笑笑,这才切入正题:“我有两船货,晚上要发出去,还请阿诚兄弟……”

 

阿诚截住他的话头,眉心浅浅皱起来:“这都除夕夜了,你还要发货?你挣钱挣疯了吧?”

 

梁仲春低眉顺眼,说:“我们过年,人家洋人不过年啊。这批货耽误不得,还得麻烦阿诚兄弟跑一趟,让我心落肚皮头才好。”他伸出四根手指,“这么多您看够不够?”

 

阿诚心底轻笑,今朝倒是爽快,什么时候杀你个对半开叫你哭也哭不出来。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摇摇头:“还是不行,今天夜里明公馆吃年饭,我不好不到。”

 

梁仲春急了,说:“你不是和明长官那个嘛,这年夜饭吃不吃有什么要紧?”

 

茶杯在桌上狠狠一掼,梁仲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嘴巴闭牢。阿诚脸上神色冷下来,声音低低:“梁处长脑子拎拎清。你我现在都不是他对手,这话私下说说也就算了,你要是想我死相难看,你就大声说出去,我给你配个喇叭好不好?”

 

梁仲春忙摆手,讪讪笑:“哎哟,阿诚兄弟别气。我不说了,不说了。你是我财神老爷,我拜也来不及,哪里会想害你?只不过没想到你们现在……”

 

阿诚冷笑:“俗话说,慈不领兵,义不掌财。他和我一个领兵,一个掌财。梁处长说,这是什么原因?”

 

梁仲春心知拂了阿诚逆鳞,额头冒汗也来不及擦,怕他一个不高兴真把两船货废了,金银财宝就在眼前打了水漂。赶紧就坡下驴,连连点头:“懂的懂的。以后这种事体我梁仲春肯定嘴巴缝牢。”

 

阿诚有心吓他一吓,这样日后办事好开价码,顺便让兄弟不和的印象在梁仲春一干人等心中根深蒂固。如今一石二鸟,他也见好就收,拿过茶壶给梁仲春斟了一杯。“梁处长,慌兮兮做什么。我说今晚不能去,又不是说下午不能去。”

 

梁仲春一下子从地上被抛到天上,喜不自胜:“当真?你下午帮我办妥?”转念一想心又沉下去,摇摇头:“不行不行,下午走见光风险大。”

 

“有我在你怕什么?”阿诚语气肯定,给他吃颗定心丸。“我要是这点事情搞不掂,这个私人助理的位置也就不用坐了。”

 

梁仲春这才放心,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自然,阿诚兄弟办事,我梁某人放心。来来,喝茶,喝茶。”

 

阿诚看一眼手表,说:“茶就算了。我要去周公馆接大哥。你也晓得,我们这种替人办事的都身不由己。”

 

梁仲春忙站起来送他:“那我就不留阿诚兄弟了,改日再聊啊。对了,这地方清静得很,阿诚兄弟要是带什么人来跳跳舞喝喝茶,随时欢迎,我等会儿就把钥匙送到你办公桌上。”

 

阿诚眼光扫了一圈,总算给了他点好脸色:“那就多谢了,梁处长。”

 

福特轿车在极斯菲尔路上开得飞快,碧楼如山后退。车里暖气开得足,明楼把大衣脱下来叠了一叠。阿诚在后视镜里见他闭目养神,轻声问:“大哥累了?”

 

明楼揉揉眼角,说:“还好。周佛海定要留我吃饭,推半天才推掉。”周佛海官场浸淫多年,一句话一个机锋,看似放权实则运筹帷幄,明楼每次见他都得打点十二分精神,既不能让他觉得无能,也不能显得太过机敏,比在二春面前恩威并施难上许多。

 

“梁仲春和你说什么了?”明楼问。

 

阿诚说:“就是货的事情。还想让我除夕夜给他出货,我吓了吓他,下午帮他去弄了。”明楼点了点头,阿诚顿一顿又说:“他还做人情把霞飞路上一间房子送我。”

 

明楼有点兴趣,让他接着说。

 

阿诚笑笑:“也没什么,不过他真是会享受,地上铺的弹簧地板跟和平饭店一式一样。大哥要是带汪小姐去罗曼蒂克,倒是可以去跳跳舞。”

 

明楼笑而不语。说到跳舞他倒是想起一桩旧事来。

 

那时候阿诚刚跟在自己身边,束手束脚不敢放开,他索性带了人去见世面,和汪曼春约在和平饭店见面。汪小姐盛装出席,看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脸色就变了。明楼安慰她小跟班不要紧,带出来相相,反正一句话都不响。


他们两个下了舞池去跳舞,阿诚泥塑木雕一样守着外套不动。明楼有意无意瞟他一眼,阿诚一双乌黑眼睛,眼光黏住他荡来荡去。明楼心里发笑,嘴上不响。牵了汪曼春的手坐到卡座里,阿诚要走开几步,明楼说你就站在这里,不用走远。汪曼春不高兴谈情说爱被人监视,认定这个寡言的少年肯定是明镜派来的,要杀他个下马威看看。眼珠子一转,她拍拍手招了个唱曲的过来,小姑娘是广东人,唱得一口好南音,汪曼春说那你唱个现在最红的听听。小姑娘抱着琵琶,转轴一拨,咿咿呀呀开唱,唱的恰恰是《红烛泪》。

 

汪曼春没听几句柳眉倒竖:“什么鸳鸯扣宜结不宜解,什么苦相思能买不能卖,什么恩爱已烟消瓦解……你分明在咒我!”小姑娘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身后的阿诚抬手一扶。汪曼春劈手夺了琵琶扔出去,阿诚生受这一下,琵琶砸过他右边脸颊,哐当落到地上。

 

“曼春,你干什么?”明楼压低声音一斥,汪曼春知道惹他生气,委委屈屈转过身,说:“师哥,我听这曲子难受。咱们俩好着呢,要她来咒!”

 

明楼知她一贯娇纵,闯了祸惯会讨巧卖乖。平时也就算了,可眼下分明是针对阿诚而来,还牵连无辜,明楼气性上来,责令汪曼春向两人道歉。汪曼春彼时方少艾,心气也高,怎么也不肯低头,高跟鞋踩得哒哒响,扭头就走。


明楼掏了钱安抚唱曲的小姑娘,女孩子千恩万谢走了。转去看阿诚伤情,他脸上被丝弦划破,翻皮渗血,到底一声不响。明楼拉了人就走,拦车子回家。

 

回家以后他亲自给阿诚上药,阿诚一声不吭。明楼说你不生气啊,阿诚说不气,我惹汪小姐生气了。明楼说让她气去,叫她欺负你。阿诚说不算欺负,我一点不痛的。明楼上上下下一打量,说,记住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能欺负你,懂吗。阿诚愣了愣,点点头。明楼坐到他身边,问他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出来,算是赔礼道歉。阿诚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要的。明楼说,机会难得,不说就什么都没了。阿诚这才轻如蚊呐说了句:大少爷跳舞真好看。明楼问:想学?阿诚又点了点头。

 

明楼起身找出碟片放到唱机上,牵着阿诚的手把他带起来。跳舞不简单,以后慢慢学,我今天先教你踩节拍。阿诚被他搭肩搂腰弄得手脚都僵硬,一步迈不开。明楼给他数拍子,教他上步。阿诚怕踩到他,不敢动作,越怕越踩,阿诚说算了吧少爷,我学不了的。明楼不肯放手,他说你现在踩我不要紧,以后不要踩女孩子就好。阿诚说,我不找女孩子,我就一辈子跟在少爷身边。

 

明楼被他逗笑,扶住他的腰一推,带他转了个圈。阿诚吓了一跳,急速旋转带来的失重让他站不住,一下子栽到明楼怀里。明楼笑嘻嘻说,哎呀,真笨。

 

如今的阿诚早就不是当年畏畏缩缩的孩子,放到哪里都能独当一面。舞也跳得好,身板笔直,姿态漂亮。

 

明楼想,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一年又要过去了。他心头有点不清不楚的滋味,脑海里浮起两句诗。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是啊,天涯霜雪。

 

阿诚说我开慢些,你眯一歇。明楼说不用,车开快早点回家去。

 

雪已经纷纷扬扬下了起来。


路灯点点如萤火光辉。车道两旁种的腊梅枝干遒劲,开出小小花瓣,凌霜更艳。车窗上拂过无数雪片,在玻璃上融化成蜿蜒水迹。车外寒风呼啸,雪片旋舞。车内安稳静谧,暖意融融。

 

真像一场最深的美梦。

 

明楼摘掉眼镜,轻声说:“新年快乐,阿诚。”

 

“新年快乐,大哥。”

 

阿诚微笑。


Fin.


这对真的好萌XDD

想不要脸问大家讨一个不老歌的邀请码……可能会炖一点肉渣放过去。

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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