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赠我糖葫芦

大家别嫌我车速慢

我就一拖拉机

您不能指望我开出迈巴赫的速度呀

另外

这篇文是日更 钟点随缘

定时不了 藏不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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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你是天边一朵云

今天礼拜四，谭宗明开完例会从公司出来，琢磨时间还早，想起是拍片的日子，便安排小王送自己去医院。开公司的车。

这几天膝盖还是疼，不厉害，一阵阵跟潮水似的，磨人。赶上开董事会，要敲定并购案，没法做撒手掌柜，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请按摩师来理疗，刚摁下去就想起小医生修长有力的手指压在他关节上那种触感，得费劲儿集中心思。赵启平最近没联系过他，似乎把车的事儿和病的事儿一起忘了。

谭宗明思考要不要给赵启平去个电话。又想，没必要吧，显得矫情，好像对什么过分在意似的。一顿饭的交情罢了。他盯着手里的名片瞧了又瞧，放回名片夹里。到了再说吧，或许再请他吃顿饭。

这顿饭没请成。谭宗明压根没见到赵启平，人家周四轮休。他有点失望，好像一件特好玩的事儿从他面前飞走了。

骨科诊室里坐着另一个男医生，四十上下，小眼睛见到谭宗明射出两道精光，唰的站起来，咧嘴笑。“谭总，您来了，请坐请坐。”

谭宗明对他没印象，不知道人家怎么认出的自己，看到对方胸牌上的名字——汪平，想起是在哪儿听过一耳朵。

汪平长得白白胖胖，相貌普通，小眼聚光，戴金丝眼镜。一双手保养得非常好，如同女人的手，没骨头。谭宗明觉得他的手像羽毛似的落在自己膝盖上，手劲儿巧，跟赵启平很不同。

汪平把谭宗明的片子看了又看，悉心指点：“谭总，您的半月板应该是受到了一定撞击，不过膝关节未见积液，形态也很正常，没出现交锁现象，因此没什么问题。当然您不放心的话还可以再做膝关节镜检查，保险些。”又交代了保养的注意事项，开了药单。

谭宗明说没问题就好，让小王取药。汪平把他送到门口，从铝合金小盒子里取出一张名片毕恭毕敬递上去。

“谭总，您要是还有疼痛感随时找我，毕竟关节的事情不是闹着玩的。”

谭宗明没看名片，他觉得没必要收，也不想把自己的名片发出去。这种情况他经历得太多，看汪平站在那儿挺尴尬，好心说了句：“多谢。不过我已经有主治医师了，有问题会找他。”说完把人撂下了。

赵启平接到谭宗明电话时，人刚从欢乐颂出来。他看是个陌生号码，迟疑着是否要接。一般陌生号码在赵启平这儿有两种情况：一是患者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他的联系方式，想从他这儿走后门加塞；二是女孩儿们假装打错电话，就为了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他也是被弄得烦不胜烦，医生的职业道德又没法让他下狠心一律无视——万一真有紧急情况呢。

“喂，哪位？”还是接了。

“小赵医生，我是谭宗明。”

赵启平停了步子。哦，想起来了，车前盖和半月板。

“谭总，膝盖还疼吗？片子拍了吗？”

谭宗明没接茬儿，反问他：“你今天不上班？”

“是，我周一和周四休息。”赵启平换个手接电话，不知道谭宗明问这干嘛。

“我今天去的时候你不在。好像是汪医生给我看的。”谭宗明出来就把人全名忘了。

汪平吧。赵启平心里有数。“汪医生技术挺好，那就用不着我来看了。”

谭宗明笑了：“你是我的主治医师，也不问我结果怎么样？”

赵启平翻了翻眼睛，依言：“那谭总，结果怎么样？”还能在这儿谈笑风生，是人都看出你没毛病。

“没问题。”谭宗明指挥小王把车开出去。“保守治疗就行。”

“那行，过一个礼拜你来复查看看。没其他事情我先挂了。”赵启平着急回家换衣服补眠。

“等等，小赵医生，我想和你谈谈关于车子赔偿的问题。”

赵启平反应过来昨晚是跟曲筱绡打车回来的，自己的车子还丢在维修厂。

“改天吧，不着急。”

谭宗明问：“有事儿忙？”

赵启平心说这谭宗明真是闲得慌，不是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整沓人民币掉地上不带弯腰去捡的主儿嘛，还有空亲自和他谈赔偿，扔给助理去做不就完了吗？

“睡觉算正经事吗？”

那边谭宗明笑得。“算，当然算。小赵医生，我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出来吃个饭吧，咱们把事情了结。完了我送你回去。”

赵启平说：“谭总，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强人所难吗？

俗称“没眼力见儿”。

谭宗明追问：“有点什么？”

赵启平无语了：“算了，没什么。你选地方吧，我过去。”

“你在哪儿？我捎上你就行。”

听到“欢乐颂”三个字，谭宗明什么都明白了。曲筱绡动作够快啊，三下五除二就给吃干抹净了。小医生看着一股纯劲儿，倒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各活各的，小医生的男女关系不关谭宗明什么事儿。他就是不习惯欠着人家，该还的还了，他跟小医生的交集也就不剩什么。本来不是一路人，图说说笑笑有个意思，够不上当朋友。

赵启平一上车，谭宗明就闻见味儿了。

“喝酒了？”

“喝了点。”

鼻子忒灵。

赵启平把自己往车门那儿挪了点，以为谭宗明嫌他。他也挺嫌弃外套上的酒味，可曲筱绡那儿条件有限，只洗了澡，没有换洗衣服。

谁让你非挑现在约我？嫌弃我也没辙啊。

谭宗明不动声色从后视镜里观察赵启平。小医生好像在等他开口，他故意把人晾着，小医生端正坐着，也没开口。

谭宗明也有点闹不明白自己想干什么，就觉得逗这小医生也挺有意思。他抽出资料来看，假正经。小医生在那边看手机，一串一串冒气泡。脸上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

那是谭宗明所熟悉的笑容。志得意满，轻佻快乐。这个笑容出现在小医生脸上时，谭宗明的眼皮突然一跳。

赵启平身上明明白白袒露着情欲的气息。

谭宗明甚至能想象他从对方床上爬起来，活动着漂亮的手指施施然穿上衣服的场景。而那双手，在更经常的情况里，抚摸的是骨骼、肌肉与关节。

这是一个猎手对另一个猎手的窥伺与评断：小医生是天边一朵云，看着洁白无瑕悠悠荡荡，实则随时可能炸出一记闷雷。

而后暴雨如倾，逮谁浇谁，未有幸免。

小王踩住刹车，汇报，到了谭总。下车绕过去拉开谭宗明这边的车门。赵启平自己开车门出来了。

谭宗明找的是淮海路上的会所，擅长家常菜，主厨非常有名，一天做多少桌有定数，不干非法生意。女服务员生得极美，领两人上楼窗边就座。看出去是满街悬铃木，对面雕花栅栏后露出红色和黄色的小房顶，掩在密密匝匝丁香花簇里。

自然是极富贵的所在。

赵启平想起他带谭宗明去吃的面店，也真是难为了他。今天谭宗明穿的全套高定，跟上回球衣球裤和上上回的冲锋衣登山靴不可同日而语。风仪都雅，气度雍容。

赵启平快想不起来他上次在医院的狼狈样儿了。

这样的谭宗明于他是陌生的。但是这样的谭宗明才更符合别人口中风云人物、金融巨鳄的形象定位。赵启平有限印象里的谭宗明是非常状态下的切片，撞上属于小概率事件。

等着上菜的空儿，谭宗明问赵启平事故鉴定结果，让他直接列清单就行。赵启平从手机上翻出文件给谭宗明过目。

其他还好，就是音响相对于车子本身来说贵得离谱。

赵启平解释：“车子刚买我就改装了音响，顶配，发票还留着，你可以查。”

谭宗明摇了摇头：“不用。我让助理核对完给你汇款。你留个账号。”

赵启平说：“回头发你。你的手机就是刚才打过来这个？”调出通讯记录，把最新的号码存进谭宗明名下，毫不犹豫加到了陌生人群组。

这事儿就此了结，菜也七七八八上来了。赵启平看着谭宗明，谭宗明说：“小赵医生，你吃呀。”

小赵医生老实不客气地开动了。他还没吃早饭呢，早饿了。

席间谭宗明也没怎么说话，有点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太热情，也不活跃，稍微问了问赵启平的工作和家庭情况。赵启平也没觉得不自在。他俩的关系吧，也就是这样的距离正好。往深了走，跟那天在面店里似的，赵启平觉得不该。回去反省了几分钟，反省完就忘了，觉得应该不会和谭宗明有多余接触。他可诚心盼着谭宗明腿伤快好。

放桌上的酒一直没拆，美女服务员过来问：“两位先生需要开酒吗？”

“开吧。”谭宗明说。

“不用。”赵启平说。

谭宗明看着赵启平。赵启平恼怒自己说多了，还不得不解释。

“你膝盖没好，少喝酒。”

谭宗明笑笑：“听你的。”

服务员只好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把酒撤下去了，回头和小姐妹悄悄八卦：你说那两个人什么关系啊？我瞧着怎么不对劲儿呢？

赵启平让谭宗明别送，谭宗明坚持。

在车上谭宗明问他：“觉得饭菜味道怎么样？”

赵启平客气了一下：“很不错。吃饱了。”

其实也没什么感觉，整体就是他妈做饭的味道，少油少盐，不放味精。菜必须要农村地里种的，肉是新鲜屠宰的，水是山沟子里拉来的，号称“存其本味”、“有机生活”。赵启平觉得滋味寡淡，经常和他爹爷俩偷溜出去找个菜馆打牙祭。

赵妈妈说了：“你这傻孩子，舌头笨，吃不了好东西。”

刚才那顿算是给他牛嚼牡丹了。谭宗明刷卡的时候赵启平瞄了眼，不是小数目。

谭宗明说：“说实话，比不上那天的馄饨。”

赵启平笑了：“不能这么比。”一个藏在市井街巷，一个呈贡大雅之堂。一百个人一百根舌头，哪来那么多珍珠翡翠白玉汤。

谭宗明还挺认真：“我回去让厨房阿姨做了几次，都不是那个味道。不知道老板娘有什么诀窍。”

赵启平摇摇手：“诶，别问我。我知道了也不能说。”

谭宗明没再问他，重新看起文件。赵启平觉得无聊，偏头看窗外，看着看着就睡过去。

他实在太困了。连续四天没睡好觉，昨晚又玩得疯。

到嘉林花园门口，小王停住车，轻声问老板：“谭总，怎么办？”

谭宗明看了看睡过去的赵启平，眼神箍在他眉眼上。

睡着了不皱眉。好像没什么事儿能让他烦恼。

真难得。

谭宗明翻过一页材料，没抬头。

“等着吧，等他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