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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靖】金陵宛转曲 十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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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晨替萧景琰重整发冠,将那簪子用白绢拭净插回发髻之中。他先前白衣已毁,如今穿的是萧景琰的衣衫,袍袖挥动间隐约可见左臂白纱痕迹。

 

  萧景琰问他:“你这伤口还疼不疼?”

 

  蔺晨听了笑笑,将手臂从袖口伸出给萧景琰过目:“疼倒是不疼,就是长新肉呢,有点儿痒。”

 

  萧景琰想起他那日故意卖破绽予石家兄弟挨这一刀,有些来气:“自作自受。”

 

  蔺晨整理好衣服道:“我不用这苦肉计,你怕是又好几日不同我说话了。”又笑道:“你亲自来找我,我心里十分欢喜。”

 

  萧景琰嘴硬心软的毛病被这人拿捏在手里,早不知在他手上吃过多少回亏。忿忿想转身便走,回望那人一眼,蔺晨虽是一双笑眼却难掩落寞,他这步子又迈不出去了。

 

  白渠之事一直梗在蔺晨心中,此后蔺晨虽则留在军中助他破庆州,却一反平常谈笑之姿,终日竟连话都难说几句。

 

  如今庆州已复,想来蔺晨不久又要同他分离。他虽不悔那日未应蔺晨之邀,却不愿蔺晨有丝毫缺憾萦怀。只是自己向来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开解蔺晨是好。萧景琰在这废园之中踌躇片刻,见蔺晨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隐含期盼,只好轻轻咳嗽两声,道:“走吧,我请你喝酒。”

 

  

 

  屡遭劫难的庆州城萧条如废墟,举目皆是兵燹留痕。萧景琰他们寻了半日也未见到开张做生意的酒肆饭铺,连有热气的人家都难寻。萧景琰颇觉为难,蔺晨笑道:“傻瓜,这街上现在自然没有人敢做你的生意,你要找酒去将军府邸不是更省事些?”

 

  石衍的将军府所有资产都需兵吏盘点登记在册,萧景琰亲自下令不可擅动兵符物资,作为一军统帅怎能食言。蔺晨道:“若是入了账册再取是不妥,咱们赶在入册之前拿不就成了么?”他抬手捂住萧景琰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偷”字,拖住萧景琰手臂道:“这顿酒我是赖定你了,不许反悔。”

 

  萧景琰才明白又中了蔺晨的套儿,只是自己红口白牙说出的话咽不回去,只得被蔺晨拖着去往庆州兵府。蔺晨让他从正门进去引开众人视线,自己则施展身法几下跃进了后院。等萧景琰将奏报的手下打发出门,屏风后忽然伸出只手在他背后一拍。萧景琰正要拔剑,却见蔺晨提着一方金彩漆盒在那屏风后头朝他一晃:“成了。”

 

  萧景琰放开剑柄气道:“我若是反应得慢些,你便要被我砍了。”

 

  蔺晨一笑道:“好说好说。你快将这身铁片换了去,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蔺晨所说的好地方是庆州城北一处梅林。这片梅林在北境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稍低之处建有瞭台,如今北燕撤军,此瞭台暂无人看管。两人攀过瞭台,仰头可见松涛如浪,苍松之下有数十顷梅林生长,遥可想见花开之日壮观之态。萧景琰原本尚且忧心城中军务,如今见了这派开阔景色,亦是胸臆舒畅,不觉露出笑容。

 

  “他日寒梅花开,我定要再来此处观赏。”

 

  蔺晨正将盒中酒食摆出来,闻言大笑道:“谁说这些是梅花了?此处都是果梅,是庆州城中农家种来收梅子酿酒的!”

 

  他抛给萧景琰一坛青瓷瓶装的酒:“这就是庆州名产青梅酒,我家老头总是挂在嘴边的。你闻闻。”

 

  萧景琰拍去泥封,果然是青梅香气。他席地坐下,就着坛子饮过一口。这酒清冽醇香,回味略有酸甜,真像口中衔了一枚梅子。他虽在军中历练,毕竟出身皇家,犯些不识菽麦的过错难免。不像蔺晨浪迹天涯,什么都能说上一些。

 

  “那石衍看来也是个懂行的人,将军府地窖里堆了不少这酒,都是上品。”蔺晨亦开了坛酒,饮过数口,“我从前不知父亲为何爱饮这酒,分明甜得发腻半分豪气也无,不如‘钟情’多矣。后来我便渐渐明白了——”

 

  萧景琰问他:“明白什么?”

 

  蔺晨望着他,笑了一下,忽然俯身枕到萧景琰腿上,将脸紧紧贴在他腰腹之间。

 

  萧景琰因他动作吃了一惊,想推开他,蔺晨却将他的腰抱得更紧了些。

 

  萧景琰无奈道:“老大不小,如此无赖。”

 

  蔺晨闷闷道:“我比你还要小几岁。”

 

  萧景琰笑道:“那当年是谁非得充小先生为难我?”

 

  当年琅琊阁之中蔺晨正襟危坐,俨然一副代行师长之责的模样,倒是不少捉弄萧景琰。后来两人修好,萧景琰才知道蔺晨尚比自己小上几岁。他拍了拍蔺晨面颊,替他拂去鬓边碎发,轻声道:“起来吧,你还没说明白了什么呢?”

 

  蔺晨慢慢坐起来,仍旧同萧景琰挨在一起。他自己那坛酒方才被他翻倒,萧景琰将酒坛递给他,他便凑着坛口饮了数大口。

 

  这才道:“这世上原本不只有‘钟情’那样的烈酒,也有如此酒般温纯之酒。烈酒醉人,温酒也醉人。饮烈酒者,大喜大悲,荡气回肠;饮温酒者,要的却是这红尘中一点怅然之喜罢了。可即便是这些许的欢愉,也未必便能得偿所愿。”

 

  他脸上有了些黯然神色,淡淡道:“我此次本为连宵师姐报仇而来。我知道若是将此事告知你,你便是千难万难也会为我师姐讨个公道,不过早晚罢了。师姐并未让我来寻仇,只是求我将她容貌治好。我知道这是她多年心愿,她总疑心白渠是因为她容颜丑陋不肯爱她,加之我心内愧疚,于是竭力助她恢复了容貌。那日我离开客栈同阁中弟子联络,回来之时她已自裁死了。只留了封书信叫我别告诉老头,将她面皮送交白渠便可。”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剥下自己脸皮的,只觉心中悲愤难当,必得替她报仇。如今再细想,我与她在南海遇上的种种事由实在太过巧合,她大约是早循着行踪来找我的。只是当时不及多想,一心想着尽快赶到浮阳割下那负心人的头颅。”

 

  “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蔺晨苦笑一声,“我要去替她讨那最后一刀,可那负心人也是受害者,我……”

 

  萧景琰捉住了蔺晨的手,不教他再说下去。

 

  “你并未做错什么。他们互相亏欠的不去管它,你欠你师姐的已然还清了。”

 

  萧景琰握着他的手像是铁打的,从前都是蔺晨想法设法讨他便宜,此时却是萧景琰不肯略放一放他的手。

 

  蔺晨勉力笑道:“你不怕我又拿苦肉计骗你么?早知道这样,当日我要是在你面前掉些眼泪,你是不是该跟我一同到南海去了?”

 

  

 

  萧景琰默不作声,只握着蔺晨的手不放。他是习武之人,长着细茧的掌心常年温热。又喝了些酒,那手热热的,仿佛握在蔺晨结着冰雪的心上。

 

  “还记得我们在金陵城外同小殊他们比试寻宝那次么?咱们一块儿在宁妃塔上喝酒,那时我十分快乐,便想着,若是余生都能这般快乐多好。后来你说那番话,又让我陪你去南海,我……我心中并非没有欢喜。或许我是早盼着那一刻来的,只是真来的时候倒情愿它别来的好。我是父皇和母妃的儿子,是大梁的皇子,是北境的统帅。我愿意同你走,却也不能同你走。”萧景琰举目望去,是苍烟晚照,长河千里。怅然红尘之中,不知有多少情仇交待在这里。

 

  他想起那是初春气候,老阁主来考验众人诗经学得如何。小殊解了一首《黍苗》,霓凰解的是《蟋蟀》,他自己念的是《草虫》,轮到蔺晨,他解的却是《摽有梅》。

 

  而如今蔺晨带他到这片梅林,就像同他开了个无赖的小玩笑。

 

  他望着蔺晨,将这一年多的辗转思虑都在一笑中道尽。

 

  “蔺晨,我想好了。如今庆州收复,北燕又伤了元气,大约能得一时安宁。等到祁王哥哥继位,他定能将大梁管得好好的。到时候我也不做什么靖王了,我跟你走,天涯海角都行。”

 

  等祁王继位需要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蔺晨知道萧景琰到时未必真能抛下众多羁绊,但此时此刻,他愿信这份笃定并非虚假。

 

  倒是他自己等来这回答之后心绪大乱,分不清心中是喜是悲。

 

  

 

  他只好举起坛子塞到萧景琰手中:“喝酒,酒后吐真言。”

 

  萧景琰并无半分犹豫便饮尽坛中残酒,将那空坛给蔺晨看。

 

  “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话并非哄骗你。”

 

  

 

  他忽然眨了眨眼睛,在蔺晨颊边印下一吻。

 

  “你说的那点怅然之喜,我大概已经尝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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