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b:_星岛消波块_

人生是美梦与热望。

【蔺靖】金陵宛转曲 02

#惯例广告时间#

《天涯霜雪》终于生出来了,预售链接戳这里,本宣戳这里

谢谢大家的厚爱,下午新上架了200本,应该够了,大家三思而后买哈

明信片的事情我和斯达夫们商量一下,想想怎么最方便,过几天告诉大家

珠翠表示这个吃土组可能会拼死搞个抽奖咳咳

大家要是有好方法也可以告诉我

总之就是——非常感谢!

===================================================

02 山间鹿


“人生第一要紧之事是什么?”


“自然是要快活适意。”


蔺晨振袖拂落肩上雪花,眼见萧景琰错开几步,倚壁闭目坐下,看来对自己方才所答颇不赞同。他暗自好笑:你不过十六岁儿郎,便是少年老成心雄万夫,至于拿那朽木不可雕的眼色觑我?若不是我人好心善为了救你被困于此,你当我愿意同一段没趣的木头耗在一处虚掷青春?秦淮河畔,乌衣巷陌,本公子何处不能觅风流!


两人不再言语。四下阗静,只听得雪粒扑簌簌急坠之声。


蔺晨紧紧狐裘,不由埋怨自家老爹这般天候起的什么玩心,坑儿子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林殊也是,前日才从南楚回来,歇也不歇,碰上在京师里浪荡闲到发霉的自家老爹,听说老头子在紫金山上设下阵法,摩拳擦掌非破解不可。拉了穆霓凰和萧景琰也就罢了,非得捎上本公子凑作四人,分为两队比试谁先破阵,十足小毛孩子主意。若非老头子答应倘能破阵便传我祝由之法,我何至沦落于斯!


蔺晨百无聊赖,自袖中取出探囊所得红丸把玩。红丸大如鸽蛋,重约四两,非金非玉,非泥非蜡,玲珑剔透,竟不知何物所制。


林殊与霓凰探得黑丸,欢天喜地打马上山去了。萧景琰问蔺晨:“你有马吗?”蔺晨回他:“堂堂皇子怎么问我一介布衣有没有马,你寻两匹来不是易如反掌。”萧景琰正色道:“我如今编入西山大营,一切规制需按军中规矩来,今日调出两匹马,”伸手一指远处山道扬起的尘烟,“都让那两人骑走了。”蔺晨扶额道:“眼下如何寻得马来?罢了,你我走着去!”


望山跑死马。金陵地处江南,山势未必如何凶险,不过大雪绵绵,山深路滑,实是难行。饶是蔺晨功夫在身,萧景琰行伍历练,分径穿林仍花费不少力气。两人一路行来一路留意阵眼所在。蔺晨不愿与萧景琰比肩而行,不近不远跟在后面,但见眼前红衣如刀劈开风雪,四面却连麻雀也无一只。


这鬼天气骑了马也没用,不知林殊与霓凰那边情况如何。蔺晨于无边风雪中想念起放养在琅琊山间的小青驴祝融,此刻该是它大显神通之时,身轻体健,四蹄踏雪,哪用费这般工夫!正思忖间,忽听前方萧景琰急呼:“快来,有鹿!”蔺晨施展身法几个起落追上去,萧景琰已先一步发足奔去。蔺晨疾行之中勉力定睛探看,萧疏林木间确有影子掠过。他本欲呼唤萧景琰,红衣一闪隐没土坷石块之间,倒是他追赶不及。


山间百兽一时仿佛得了号令,不知从何处齐齐窜出,狼奔豕突好不热闹。蔺晨索性跃上树冠搜寻萧景琰身影。他心下暗骂这一根筋皇子不长脑子,又怪老头子好好的玩什么驭兽之术。一想到老头子眼下必是高床暖枕在拈须喝茶,蔺晨气不打一处来,回去看我不把你那些宝贝似的秘藏孤本统统搜出来!


山中茫茫,哪里看得清萧景琰踪迹?他不由在树干上击了一掌,直惹得积雪散落,群鸟惊飞。蔺晨眸子一亮,似有所悟,忙循鸟群踪迹在松林中穿梭。如是片刻,鸟群已不可见。蔺晨定立树梢,垂首望去,枯草丛间挂着一缕红巾。他飞身而下,略一查验,果是萧景琰身上衣料。


看来在此不远了。蔺晨正欲查探,忽听西面有异动,扑棱棱千鸟扑翅穿林而出,黑黢黢划破银浪雪海。莫不是林殊他们已经破开了阵眼?思虑未平,心神未定,轰隆隆巨响如千军万马过阵自身后传来——竟是雪崩了!蔺晨双脚互点跃出丈余,那雪浪好似长了眼睛般扑来。蔺晨每退一分,雪浪便咬进一分,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恰似银河之水从天倒灌。蔺晨心下有了计较,这定是老头子一直藏掖的西域幻术,自己实在大意着了他的道,不知何时入了此幻境。虽则雪浪不至于伤人害命,若是被这海市蜃楼埋了岂不大大丢了面子!一念及此,身形再变,蔺晨唯独凌虚蹈空之术最为精进,当下又跃出几丈。飒飒风声忽止,扑到鼻子前的雪浪霎时消弭无踪。蔺晨沉身敛臂收束身形。未及得意,脚下实地凭空开裂,他避退不及,实打实摔进了坑里。


正是狼狈之际,听得耳边一把切金断玉的声音道:“你怎么也下来了?”蔺晨侧目,暗道:苦也!这窘相全教他看去了!


萧景琰正苦思破壁游墙之法而不得,不妨蔺晨从天而降直直砸在自己面前。他静静看蔺晨佯作镇定从地上爬起来,抖衣振袖,垂首跺脚,早没了半分神仙中人的派头。他为人忠厚,换了林殊在此地定要笑满蔺晨三年。


蔺晨问:“你怎么下来的?”


萧景琰道:“我以为那鹿与破解阵眼有关,逐鹿至此。没想到那鹿倏忽不见,一脚踩空便掉了下来。”


蔺晨道:“这是老头子的障眼法,难怪你受骗。我可是为了救你才下来的。”


萧景琰打量蔺晨狼狈情状,满脸不信,嘴上不说,只道:“可有破解之法?这坑怕是有数丈见深,我试过了,上不去。”


蔺晨想你若是上去了我家老头子脸可往哪儿搁。他装模作样逡巡一番,摇头道:“这定是阵眼之一,不可蛮力破解。老头子爱故弄玄虚,须得找出这‘玄虚’来才好。”言毕绕坑壁走了一圈,估出方圆尺寸,又在坑壁和坑底细细探查,不时抬头观天,嘴里念念有词:“不对,不是奇门……也不是梅花……”


萧景琰不通奇门遁甲之术,悄立壁角静观。蔺晨神神叨叨一阵,忽然扶墙坐下,寂然不语。萧景琰问:“如何?”蔺晨摇头,他难得服软,老头子这次是真把看家本事拿出来了。


萧景琰亦随蔺晨坐下。他跌入坑中之时伤着胫骨,忍到此时实在难以支撑。方才蔺晨点破一切皆为幻像,这伤并非真伤,疼痛之感却未有稍解。加之他在山下见霓凰衣着单薄,便将斗篷解给了她。坑中深寒,雪舞不息,他咬牙忍住,不肯在蔺晨面前泄露一丝软弱——他可不想被吊儿郎当的琅琊阁少阁主取笑,若是小殊、霓凰知晓,自己可没有颜面在他俩面前以哥哥自居了。


忽听蔺晨道:“水牛!”


萧景琰一惊:“你瞎叫什么?”


蔺晨袖手道:“林殊总在我面前唤你这外号,我便记住了。”


萧景琰道:“小殊跟你提我做什么?”


蔺晨道:“自然是说你又笨又倔,性子鲁直,跟那执拗的大水牛有一拼,还常常惹皇帝老儿生气。”


萧景琰道:“跟你有何干系?不准那般唤我。”


蔺晨笑道:“果真是爆竹脾气一点就着,林殊说的没错。”他偏不依萧景琰,连唤数声:“水牛,水牛,大水牛!林殊这鬼灵精取的外号实在有趣得紧!”


萧景琰道:“你这人倒是无赖得紧。”


蔺晨大笑:“这世上正经人太多了,多我一个无赖才好。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反倒跟段木头似的有什么意思?”


萧景琰才被祁王说了要多欢笑少忧虑,小小年纪怎么总拧着个眉头。他生来便心性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有嫉恨他的咒他死在这多管闲事的性子上,他不为所动我行我素,若不是祁王皇兄提起,他都未曾注意到自己原来是不怎么见笑颜的。如今蔺晨再提起,萧景琰心中颇多滋味,只道:“我本就不是轻佻快乐之人。这难道亦是罪过?”


蔺晨道:“不但是罪过,还是大罪过。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你自己不高兴倒也罢了,成日里横眉竖目惹得他人不快,这岂不同于谋害他人性命?”


萧景琰道:“谬论。何况我何时横眉竖目了,不过是对不相干的人懒于奉陪。”


如此说来我就是不相干的人?没看出来这人拧虽拧,还挺牙尖嘴利。蔺晨道:“你不是横眉竖目,你是横眉冷对。”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倒是稍解烦忧。可惜萧景琰腿上疼痛更巨,无心陪蔺晨打嘴仗,自挪了位置闭目养神。蔺晨还以为自己那句“人生便是要快活适宜”如何得罪了萧景琰呢。


默坐片刻,雪势渐止。蔺晨将那红丸捏来搓去,苦思冥想阵中玄妙究竟在何处。不觉天色已暗,看来林殊那队也未能破解阵法,还是得靠自己。此时风停雪住,月光悄悄裁开云翳,地上积雪空明,好一派琉璃景象。


蔺晨举头观月,细细一线月光正透入深坑照在萧景琰身上。蔺晨唤一声:“水牛。”萧景琰不应。他面色惨白,几乎将嘴唇咬破,口舌冻住一动也不能动。蔺晨骂道:“真是个通天彻地的笨蛋!”萧景琰说不出话,只拿眼睛瞪他。蔺晨抖开狐裘披在萧景琰身上,抓住那人冻得僵直的手腕送入一脉真气。


萧景琰面色稍缓,不肯再受蔺晨救济。蔺晨甩开他手腕道:“亏我医者仁心,不然你这傻小子得活活冻死。”


萧景琰察觉体内真气游走,冰凉指尖亦有了少许知觉,舌头复归柔软,遂决定无视蔺晨的忤逆之罪,抱拳道:“多谢。”


蔺晨哼一声,算你有教养。


其时明月在天,洞底只得一线银光,萧景琰在这泠泠光中眉目栩栩,端的是副好相貌。蔺晨多瞧了几眼,忽从地上跃起,不由分说扯住萧景琰往眼前一带,大喜道:“我明白了!”


萧景琰不明所以:“明白什么了?”


蔺晨不再答他,举着那粒红丸四处踱步,不时眯眼抬头测量月光角度。未几,他脚下停顿,将红丸高高举起。一线月光射入红丸。霎时间红丸光芒大盛,五色斑斓流动不已。萧景琰被这奇景所慑,一时说不出话来。光焰动荡映射坑底四壁之上,煌煌如金鳞曝日,教人莫敢逼视。只觉脚下如腾云起雾,四面摇摇,萧景琰大喊一声:“蔺晨!”


蔺晨喝道:“破!”


弹指间四壁烟消云散,光焰急收。萧景琰定神,四面雪光凛凛,他和蔺晨好端端站在平地上,哪还有半分深坑影子?便连腿上疼痛都好似不曾存在过。方才被困情形果如蔺晨所言,不过一场梦幻。


举目望去,但见清辉皎皎,树影幢幢,雪地上留两人细细影子。天地间仿佛只存了这一时一刻,再不流转。萧景琰胸中郁结顿消,长出一口气,踩雪走了几步,不觉露出笑容。


蔺晨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萧景琰道:“我又不是真的木头,自然会笑。方才也算和你共过患难,既然你是小殊朋友,从此便也是我萧景琰的朋友。”他伸出手要同蔺晨击掌。蔺晨把手往袖子里掖了掖,道:“不用那些虚礼。能破阵眼有一半是你功劳,你这朋友,蔺某交了。”


方才那道月光映照萧景琰之际,蔺晨忆起少年时曾于琅琊山巅观星露台上见过与那红丸同质地的物事——黄铜仪轨里那枚天珠,可在仪轨上反射星月光芒以测分野。他对着月光一试,果然如此。随时误打误撞,到底破解阵法。只不过未见约定破阵之后报讯的鸽子,蔺晨思忖,莫非老头子还设下了连环阵不成。


却听萧景琰道:“奇怪。”他引蔺晨去看:“宁妃塔今日为何不亮?”


从他们所站之处望去,山顶宝塔沉沉,月光下透出凄清。宁妃塔原是先皇康帝为悼念爱妃所建,由上代琅琊阁主督造。当朝皇帝虽非宁妃亲生,却是自小在宁妃宫中长大。从来尤物不长生,宁妃青年而殁,康帝铸塔怀之,当今皇帝继位之后又追封太妃,配享太庙,生前身后殊荣备至。传说宁妃惧暗,是以塔内灯火长明。金陵城中夜夜可见山上灯火,已成一景,今日不知何故竟塔暗灯灭。


此时恰逢月上中天,清光洒落塔顶金瓶。蔺晨略一思忖,笑道:“原来如此。”冲萧景琰:“走罢,咱们且解这连环套去!”


宁妃塔内灯火自燃自熄,并无驻兵看守。塔内阗无人声,唯有寒窗清辉寂寂。两人进了塔内,蔺晨自去看祖父所设的长明灯机关,待得萧景琰对宁妃画像纳首跪拜完毕,两人才同登木梯。


上得塔顶,寒风如针,砭人肌骨,蔺晨抱怨:“好冷。”宁妃塔本坐落山顶,金陵城中风光一览无余。康帝曾对左右亲近说宁妃又喜清静又怕寂寞,如此远远看这烟火人间最为相宜。萧景琰从前只跟在母妃皇兄身后谒拜此塔,未能上塔一观。如今看了,只觉灯火繁盛里有无穷寂寥,并无半分热闹慰藉可言。


他见蔺晨一直袖着两手,想起身上狐裘还是蔺晨所属,欲解下还他。蔺晨摆手道:“不必,我带了辟寒火珠来,你留着那袍子吧。”言罢将什么珠子托在手中一晃,以证自己所言非虚。萧景琰不疑有它,便照二人先前所说,沿塔顶瓦棱蹑足踅进塔尖,转瞬探得金瓶。


此金瓶乃是康帝亲手所置,萧景琰略有犹疑:“当真要动这瓶子?”


蔺晨笑道:“帝王家出身,怎么忒的小气。”他眯眼看了看月亮,取出那粒红丸置于瓶口,堪堪堵住。刹那金瓶迸出宝光万道,华彩纷呈,塔身七重莲华层层俱明,直如天火堕入人间。萧景琰怕如之前那般天摇地动皆是幻想,忙捉住蔺晨臂膀道:“小心。”


两人屏息静候,并无异常发生。蔺晨道:“你放开我罢,手劲真大,像头大水牛。”萧景琰收手,懒得计较他不知好歹。


塔顶光华逼得清辉失色,半壁朗空中传来振翅飒飒之音,不知何处飞来一只白鸽,蔺晨抬手架住,喜道:“终于来了。”萧景琰亦是欣悦,未料到他和蔺晨当真能破得此阵,这下老阁主赖不掉要传他兵法之请了!


振臂放飞信鸽,蔺晨拆开小竹筒,读完纸笺朗声长笑不止。萧景琰奇道:“写了什么,你怎么笑成这般模样?”


蔺晨道:“我们老头子说他老爹,也就是我爷爷,当年建塔时曾在神龛底下埋了好酒。走,咱们将酒起出来。”


萧景琰道:“为何在神龛底下藏酒,这岂非大大的不敬?”


蔺晨等不及下楼梯,便飞身游墙而下。“都跟你说了,我们蔺家没有无趣的人!你等着,我拿酒上来!”


酒是好酒,夜是良夜。


萧景琰这辈子头一回喝这么烈的酒,一口下肚五蕴皆空,比在军营里分得的浊酒醇厚百倍。他昏沉沉问蔺晨:“这酒叫什么名字?”


蔺晨道:“老头子说这是史上最烈的酒,名唤‘钟情’。从前有个人爬到我们琅琊山上,吼了一嗓子‘终当为情死’之类的话,后来便在山上留了一道酿酒的秘方。”


萧景琰眨了眨眼睛:“那为何说是天下最烈,可有公证,可有评鉴?”


蔺晨笑道:“我们老头子不就是天底下最会评鉴之人吗?他说最烈,必定是最烈。”


萧景琰道:“幸亏老阁主不像你一样惯会胡说八道刻薄人,不然天下英雄都得给你气死。”


蔺晨道:“若是连这点胸襟都没有,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蔺某人是瞧不上眼的。”


萧景琰喝得昏头昏脑,只凭冷风激人强做清醒。他以手支颐,笑道:“你这人当真如小殊说的那般狂傲…… 倒有几分意思。”


蔺晨问:“他还说我什么?”


萧景琰道:“他还说……你是天下第一等……聪明之人。”


蔺晨大笑:“这小子当面总不服我,背后夸人不算好汉。下次若……”他说到兴起,要与萧景琰碰杯。转头一看,那少年郎不知何时已经醉倒,两靥酡红裹在银狐裘里,尚未脱稚气模样。


蔺晨满饮此杯。如此良辰如此夜,该找金陵城中最美丽的姑娘陪我登塔饮酒才是。便宜你这木头了。


 那夜金陵城中许多百姓目睹宁妃塔光华灿盛的奇景,第二日雪晴天霁纷纷携家带口上山参拜,连宫中都命礼官特为祭祀。


结果两个始作俑者浑然不知,还挤在车马店里烤火哩。


  


评论 ( 75 )
热度 ( 867 )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美人赠我糖葫芦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