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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美梦与热望。

【谭赵】透明人间 12

※确实跟《怜光满》有五毛钱关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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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红灯绿酒夜

 

谭宗明选的地方是外滩边上的一家老牌饭店。谭宗明他们前脚到,王总的妻子和名义上的“侄女”后脚就来。王太太虽然相貌普通,但仪态优雅,双眼明亮,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思深沉的厉害人物。她是宇厦集团的女当家,和谭宗明素有往来,见面便十分热络。

“谭总贵人事忙,真是久见了。”王太太言笑晏晏,将身边的年轻女孩儿推出来,“这是我们大伯家的女儿,叫海舟。刚进公司不久,我们带她出来长长见识。”

女孩儿五官深刻,身材高挑,皮肤带点健康的蜜色,瞧着不像是娇小姐。一问,果然曾经是练体育的,退役了才去学的贸易经济。

她虽然不是王太太亲生,但神态气度却与王太太如出一辙,尤其是她们都有双过分神采奕奕的眼睛。见到谭宗明这种跺跺脚上海企业都要震三震的人物,王海舟表现得落落大方,没有寻常年轻姑娘那样的羞怯。她朝赵启平看过来,微微勾起了嘴角。

赵启平同她握过手,深觉自己是盏超级电灯泡。看着对面精心打扮的两位女士,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这顿饭没那么简单,他顿时明白了谭宗明非得拉上他的理由——肯定是为了祸水东引。

谭宗明请王总坐了上首,自己坐东道的位置,赵启平只好跟着坐在他身边。谭宗明在桌子底下拿手轻轻碰了碰他,赵启平低头去看,那管护手霜正搭在他腿上。

赵启平把护手霜收了回去,他没去看谭宗明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总感觉谭宗明在笑。

 

菜陆续送上桌,不过这几位来这里并非是为了饱口福,所以这些琳琅满目的菜肴都没动几口,就摆在台面上不停转啊转,转得赵启平都替食材惋惜了起来。

服务员把点的酒送上来,娴熟地拔掉瓶塞替众人分杯醒酒。赵启平对红酒略有研究,认出这酒贵得令人咋舌,分明就是自己久久下不了决心预订的那款。他本来还打算用胃病这个借口推掉劝酒,毕竟明天还有一台手术。不由在心里暗恨谭宗明:你好端端点这酒干嘛!馋我呢?

他只好忍痛对服务员说:“抱歉,你们这里有果汁吗?鲜榨的那种。”

 

“当然。”服务员很快就把鲜榨西瓜汁端到赵启平面前,注意到女孩一直盯着那杯西瓜汁,赵启平问她:“需要给你点一份吗?”

女孩有些小小的惊讶,随即垂下眼帘,微笑着摇了摇头。

 

席间话题总是不由自主往工作上靠,赵启平插不上嘴,心安理得地专心吃喝,就是不时感觉到来自左手边的那道好奇目光。

他转头冲姑娘笑了笑,意思是别光顾着看我啊我又不下饭,该吃吃该喝喝。

王海舟掩唇无声地笑,被王太太在胳膊上暗暗一掐,于是重新坐直了身子,冲着今晚的首要目标谭宗明摆出优雅的笑容。

 

“谭总,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也不拐弯抹角。我们家海舟还是个小孩,刚进公司什么也不懂,今后就麻烦谭总多多关照提点她。”王总脸上染了酡红,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海舟,还不快来敬谭总一杯。”

女孩儿举起酒杯和谭宗明遥祝一杯,笑容如新开的牡丹般明艳:“谭叔叔,以后请多多关照。”

“叔叔”两字,杀伤力无异于在这间包厢里空投了一枚炸弹,炸得之前觥筹交错的和谐气氛荡然无存。赵启平强忍着没笑出声,王总和王太太的脸绿得像苦瓜。

“谭总,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海舟,乱叫什么,快跟谭总赔不是!”

倒是谭宗明甩了甩手,示意不必小题大做:“我既然和王总同辈,那令侄女喊我一声叔叔也不算错。算来我比她也大了快二十岁,一代新人换旧人,王总,咱们都是那沙滩上的前浪了。”

王总笑了两声,跟谭宗明干了一杯:“谭总你正是春秋鼎盛,我们才是真的老咯。”

一时间席间的气氛再度缓和过来,大家默契地把话题转移到最近央行的几个大动作上去了。

赵启平分明看见,刚才不小心祸从口出的女孩儿尽管低垂着头,嘴角却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饭吃到一半,谭宗明离席去接个电话。女孩儿推说要去洗手间,跟着往外走。

 

“好啊,你去吧。”王总显然对自己女儿的随机应变十分满意,脸色重新红润起来,笑呵呵啜了口酒。

王太太比丈夫沉稳许多,一双眼睛瞄到看了半场戏的赵启平,笑得万分和善。

“赵医生,我的颈椎一直不太好,只要低头久了就犯恶心,改天我去找你看看,你看行不行?”

“当然没问题,王太太你随时过来。”赵启平举起杯子和王太太碰了碰。

 

“赵医生,你说谭总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怎么就不考虑个人问题呢?”王太太状似无意地提起这个问题。

赵启平的西瓜汁刚刚好喝完,杯壁上映出天花板上那顶金碧辉煌的大吊灯的倒影。

“这个我也不清楚,其实我和谭总三个月前才认识,说不定还没有您和王总对谭总的了解多呢。”赵启平眼见王太太脸上的笑容变得讪讪,伸手夹了一筷子鲑鱼,“您看光顾着说,菜都凉了。咱们都多吃点,不用替谭总省钱。”

 

谭宗明接完电话回来,被走廊拐角处的女孩儿拦住。

谭宗明笑着打量女孩儿一眼:“不进去坐?”

女孩儿说:“我有事情要和谭总你商量。”

谭宗明觉得女孩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有意思:“你说吧,只要别再叫我叔叔就好。”

女孩儿一笑:“对不起谭总了,我那是故意恶心他们的。我知道您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计较这点小事的,对不对?”

“戴高帽就不必了。”谭宗明正色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

女孩儿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谭宗明,谭宗明看到上面的头衔是宇厦公司大项目部副总经理。

“大项目部是宇厦的核心部门,看来王总确实是着意培养你。”

女孩儿轻嗤一声,抱住了手臂:“谭总想必知道大项目部现在由谁掌管吧?”

王海峰,王总的嫡亲儿子,宇厦太子爷,大项目部的分管副总。谭宗明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个年轻人性格轻浮,不成大器,不是谭宗明认为能长久合作的对象。

“我知道。”谭宗明何等老辣,自然知道女孩儿意欲何为,“不过,这似乎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

“实话跟你说吧谭总,宇厦这几年的情况你也清楚,大环境不好是肯定的,基建项目挣钱越来越难。去年那个重点项目出了问题,城建、纪检和税务都还盯着宇厦不放。王海峰那个蠢货居然还大模大样拉帮结派,想要把公司那几个对他不满的老副总挤走。”女孩儿说到这里难掩怒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宇厦被他这种人搞垮。”

谭宗明沉吟片刻,说:“这些你应该和王总说才对,我可控制不了宇厦的宝座上坐的是谁。”

“他只认亲儿子来继承家业,巴不得赶紧把我嫁出去好给他儿子找座新靠山。”女孩儿冷笑,“谭总,就是站在这儿,我还能听见他们夫妇俩肚子里的算盘珠子响。”

“王总和我是多年故交,我犯不上为了你得罪他。”谭宗明开门见山地说,“不过你很有头脑,跟你打交道比跟你哥打交道要愉快得多,所以,我可以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说服我。”

女孩儿早有准备,镇定自若:“晟煊和宇厦合作的那个老城区改造项目现在由王海峰负责,他早就和副市长公子混在一起,定好要把工程项目外包给副市长亲家的公司,晟煊就算是拿了空地,他们也打算在批文上使绊子拖住晟煊,等到晟煊被拖得受不了退出合作,他们再低价把地接手过来。我说的这些都并非空穴来风,他们往来的照片和工程外包合同草案副本我都有,谭总可以自行定夺。”

谭宗明听完她这番话,居然笑起来。女孩儿被他笑得有点恼怒,问他:“谭总,我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我不是在笑你。王海峰如果真这么做,那就是孺子不可教,晟煊和宇厦今后也不会再有任何合作的机会。何况,如果真要把一方挤出合作的话,被挤掉的,一定不会是晟煊。”

谭宗明的语气很平静,却听得女孩儿背后冒冷汗。

“我不喜欢和蠢人打交道,所以恭喜你王海舟,你说服我了。”谭宗明递上自己的名片,“写一份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给我,晟煊这边会有人跟你联系。”

女孩儿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放心,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让人失望。”

“但愿如此。”谭宗明微笑。

 

添酒回灯重开宴。明眼人都能看出,就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谭宗明和女孩儿的关系亲近了许多,甚至在女孩儿表示不胜酒力之后,还特意为她要了杯青瓜汁。

王总笑逐颜开,看来这桩婚事不是没戏。王太太的情绪比较复杂,先前谭宗明对王海舟彬彬有礼时盼着他们热络,现在真的热络起来她反倒心里不是滋味。要不是儿子实在不争气,她又何必容忍这个外宅生的小丫头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酒桌上暗流涌动,有人欢喜有人愁。唯有赵启平事不关己,笑看风云。

“服务员你好,请再来一杯果汁。”

 

谭宗明喝了不少酒,散场时有些脚步虚浮,只能靠赵启平扶着,一副头疼的虚弱样子。

王太太用眼神示意王海舟机灵点去照应一下,谭宗明摇了摇头,揽住赵启平脖子:“不用了,赵医生没喝酒,他能送我回去。”

赵启平一琢磨,吃人家嘴软,还是配合了谭宗明:“王总和太太先回去休息吧,我负责送谭总回去。海舟小姐也喝了不少,大晚上的也不安全。”

他搀着谭宗明到车子面前,助理早在车里等了,不知道谭宗明什么时候让人过来的。赵启平把人塞进后座扣上安全带,对助理说:“送你们谭总回家吧,我走了。”

起身的时候手腕被拽住了,谭宗明方才还半眯着的眼睛此刻清明透亮,没有半分酒醉的样子。他对赵启平说:“小赵医生,别现在走,他们还看着呢。”

赵启平往窗外一张望,果然王总一家三口还站在台阶上等着目送谭宗明离开呢。

“谭总,装醉好玩吗?”赵启平把手抽出来,看向谭宗明。

“老实说,还挺好玩的。”谭宗明仰头靠在椅背上,轻笑了几声,接过助理递来的水。

“现在怎么办,你不会真的想让我送你回去吧?我车还在这里呢。”赵启平发愁。这下好了,谭宗明的头疼是假的,他的头倒真的隐隐作痛起来。

“陈达,你先把车开到门口,然后停下来去开小赵医生的车。”谭宗明转过来看赵启平,“小赵医生,麻烦你开车送我回去,回老爷子那里就行。”

 

黄浦江边高楼并立,灯光璀璨。

车载音响里播放着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靡靡之音:“红灯绿酒夜/围炉消寒天/谈情说爱乐无边/谈情说爱乐无边/清歌缥缈/腻舞翩翩/快乐快乐比神仙……”

车流拥堵,赵启平不时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拍子。

“谭总,你的品位真够复古的。”

“老爷子最近把宅子翻了个底朝天,让他翻出很多以前的唱片,现在宅子里天天都放这种歌,我载着他出门散心,他非得让我把车载音乐也换了。”

 

车厢内清丽柔婉的女声流转,车厢外万灯流丽。

不知今夕何夕。

 

赵启平看向镜子里的谭宗明。

谭宗明很安静地闭着眼睛。

确实是累吧。

赵启平有点能理解谭宗明的疲惫。瞧这人,睡着的时候还锁着眉头。

 

睡吧。

赵启平驾着车子驶向上海冬夜的尽头。

 

“莫管薰烟笼半壁/且听弦管闹声喧/等到天明鸡报晓/万事化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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